— 二二二二二十 —

【独伊】LSE

我想看小天使上战场当收尸者,,,,,对不起,没给纸片人人权。二战,普设,有角色死亡和血腥描写。能接受再下滑!



战场上腐朽的天空泛着黄色,边缘不住地剥落。费里西安诺·瓦尔加斯站在尸堆上,手里提着铁桶,里面灌满了肉浆。


战争爆发的那一年,他才二十岁,费里西安诺,他哭闹着不愿意上战场。他从小就害怕打仗,看见血就流泪,听到枪响就发抖。

爷爷告诉他,他害怕也很正常,费里西安诺和哥哥是在防空洞里出生的,啼哭盖过了一战的炮响。他们一同在炮火中度过了童年,到街边拾被炸碎了的布娃娃碎片。但是哥哥可和他大不一样:罗维诺二话没说报名去了前线。费里西安诺害怕极了,他死死地拽着哥哥手里的报名表,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。哥哥嘲笑他胆子小,没出息,可是他还是,像个孩子一样哭闹着,不愿意上战场。

他当了逃兵。讽刺的是,逃兵费里西安诺被抓到后,没有处罚他,而是把他安排后方干一种最没人想干的工作,那便是LSE,Luftwaffen Sonfereinheit(空袭特勤队)。LSE是一项神圣的工作,后来爷爷是这么告诉他,空袭来临的时候,你要守在地面上,扑灭炮弹带来的大火、撑住火光毁掉的墙体,以及救出被断壁困住的灵魂。

费里西安诺很快发现这个缩写还有别的含义。最没人想干的工作,刚来的那一天,他扑闪着眼睛,以为再也听不到子弹射出的声音了,用挂起微笑的方式向所有战友表达自己的欣慰。一行人瘫坐在地上看着他,没有人说话,也没有人笑。

“小家伙,知道LSE是什么意思吗?”

“空袭特勤队。爷爷说这是一项神圣的工作。”

这下子战友们哄堂大笑。

“神圣?神圣!你管从墙上刮肉泥叫神圣!”

“实话告诉你吧,LSE是Leichen Sammlereinhei的缩写,也就是‘收尸人’的意思!”

他们的笑声震耳欲聋。


尽管战友们跟他说了很多次,这儿没有敌人,只有死人。费里西安诺还是害怕得抖个不停。他拒绝拿枪,总是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。噢,费里西安诺知道,这儿没有敌人,也同样知道这儿没有友人。战友们说这不是战场是停尸房,他不相信。可他相信这里没有人听他唱歌,没有人陪他看湖上的鸥鹭。


是的,曾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。曾经,听上去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,其实并没有,战争才刚刚开始。当后来他面对着路德维希的尸体的时候,费里西安诺还会想起那个金色的夏天,那个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的战前。

路德维希•贝什米特是德国人,战争爆发以前,他到费里西安诺的家乡来求学。那个时候他刚读大学,只在意大利留了半年。在意大利的夏天,路德维希从没想过半年后他会应征回国入伍,更不会想到他会在不久之后被炸成碎片。


战前,他们只知道诗歌、阳光和不会凋谢的花朵。这是费里最最珍贵的回忆。现在,躺在腐烂的木板床上,他无数次地回想起路德的蓝眼睛,无数次想起他用德语念诗的语气,好像一闭上眼,就能呼吸到夏天湿润的空气。费里西安诺想念家里的床,柔软的床垫,暖和的、有太阳味道的被子,能让人陷进去的枕头。他在家里每天都做美梦,而在这儿每天都做噩梦,每天都梦到家。他侧着身,在腐烂的床板里听到蠹虫啃食木头的声音。他知道想念路德没用,可他控制不住,就像他每次梦到家都是噩梦,可他还是愿意哭着醒来。费里西安诺翻了个身。请容他再想一会吧,把战争留给明天。那时的他们,年轻,自由,拥有一切。


明天,他们将赶往盟军的轰炸区去。在那里,费里西安诺见到的第一个死人粉碎了他的信念。

他们灭了几个小时的火,还找来各种东西顶住摇摇欲坠的建筑。费里西安诺不敢相信他的战友用一根断了的人骨撑在墙壁上,上面还淌着血。那人吹着口哨告诉他,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尸体。他说的没错,这儿除了被炸开口了的人,几乎什么也没剩下。钢筋水泥在从天而降的炮弹下圮塌,崩解,碎成粉末。费里西安诺的双手沾满了碎屑,嘴唇上的灰泥凝成硬块,扬起的灰尘裹在衣服的每个线头上。他努力不让自己踩着地上躺的人或墙边坐的人,可是没用,几乎每走一步都是尸体。

他应该把他们抱起来,把他们叫醒,牵着他们的手,告诉他们回家了。可这不可能,费里西安诺盯着那堆像人肉一样的东西看了两秒,那东西的肉碎得像血,摊成一滩看着他。

他哇的一下吐了出来。


费里西安诺连着好几天吃不下饭,只是恍恍惚惚,回过神就又开始四处张望,金色的眼睛瞪得老大,里面爬满了红血丝。他的战友在一旁嘀咕,说这个不中用的小逃兵,他看见什么都哭。那天在废墟上,费里西安诺站在尸体堆上嚎啕大哭,发出孩子一样的哭声,边哭边尖叫,边哭边呕吐,哭得喘不上气,像是要把自己金色的眼睛活生生呕出来。


金色的眼睛,路德曾说过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。那是开满雏菊的夏天,他第一次见到费里。年轻的意大利人挎着新编好的竹篮,蹲在溪边跟小雏菊说话,溪水舂淙作响。路德用不熟练的意大利语和他打招呼,费里回过头,用金色的眼睛看着他。接着他笑了,眼角弯下来,抿起嘴唇,柔和的阳光在脸上荡漾,像是一条透明的小金鱼在雏菊里溅起了水花。

有那么一瞬间,路德维希·贝什米特觉得自己见到了天使。

接着他们就熟识了起来。路德有意地绕到费里家门前的小溪边,费里就跑出来跟这个高个子的德国人问好。如果德国人从身后掏出一把刚摘的花,红着脸递给他,意大利人就会欢笑着扑向他,搂住脖子拥抱他。

路德没有课的时候,他们会在小溪边坐上好久,聊家乡,聊牧羊犬,聊天上飘着的云。费里喜欢这个德国人,他给他一种少有的安全感,哪怕就只是坐在一起,什么也不做,费里就觉得太阳强烈,水波温柔。路德愿意听他唱意大利的民歌,愿意陪他洗衣服,数天上的云,愿意回答他的一切问题。

“德国也有小雏菊吗?”

“有的,只不过没这么多。”

“那德牧会吃小雏菊吗?”

“呃,会吧,也许吧。”

“诶——不行啊那花会疼的!不可以……”

“……我闹着玩的,它们不吃。它们很乖。”

“真的不吃?““真的。我哥哥养过一只,很乖。”

“你还有哥哥啊?”

“嗯,但他跟我一点都不像。”

“太好了!我哥哥也是!你们家有羊吗?”

“没有,我哥养德牧主要是陪他打猎的。”

“诶,打猎,用枪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可是那会很疼……路德,你会听到小动物的哀嚎…还有像溪水一样淌在地上的血…黑红色的血……为什么要杀它们啊…你见过梅花鹿的宝宝吗,湿漉漉,刚会走路的那种……路德,那真的很疼……!”

“啊,你别,别哭…我不喜欢枪,真的。”

“不要,不要喜欢枪。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拿枪!”


他做到了吗?是的,费里西安诺·瓦尔加斯直到被子弹击穿心脏也没碰一下枪。被征兵,他逃跑;被授枪,他不接;直到生命的最后,哪怕他听到子弹穿破空气的声音,他也没想过扣动扳机。而现在呢,他站在尸体堆上,哭得像个孩子,哭得像是要把金色的眼睛呕出来。他真的想把眼睛呕出来。


他什么也不想再看见了,真的。空袭后的街道不比血肉横飞的战场好到哪去。这儿有那么多悲惨的人,不时从灰尘里朝LSE走来,总是带着一个名字。

“鲁迪!”

“施瓦茨……施瓦茨!”

“格林,格林,你们看见我家格林了吗?”

越来越多的人朝着灰尘铺盖着的废墟走去,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已经没有了意义的名字,喊道双脚发软,嗓子发哑,嘴唇上裹的尘土裂开。有些人在最后收获了一声痛哭,有些人则什么也没得到。因为他们要找的人,可能已经变成了肉泥粘在墙上,要用勺子刮到碗里才能带走。

费里西安诺逆着人流走,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。他停下来,那东西是具发硬了的尸体,脸朝下躺着,双手捂着耳朵,看起来还不到十岁。

“你看见我的儿子了吗?”费里西安诺被一个女人拽住了,外套上留下了她的手掌印,女人被虚弱压弯了腰。

“他多大了?”费里西安诺嗫嚅着问道。

“今年该十岁了。”

上帝啊。

他没有告诉她。女人继续一摇一晃地往前走着。费里西安诺叫住了她:“老妈妈,我刚从那边过来,他肯定不在那边。”

女人换了方向。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儿子的名字:

“路德维希!路德维希!”

费里西安诺金色的眼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。


路德维希,路德维希。夜里,女人的声音在费里西安诺的胸腔里轰隆作响。上帝保佑他,上帝保佑他。他不断默念着这句话,现在,除了这个名字,费里西安诺忘却了一切。他那颗柔软的心早已裹满了灰尘,变得迟钝。LSE,他不记得爷爷曾跟他说这是一个神圣的工作了。他流的泪已经太多太多了。山边的云朵和怦然绽放的雏菊,如他二十岁的生命一般,几经无法让他落泪了。他的眼睛依旧是金色的,可这种金色慢慢被血染上了锈的霉味,像是被遗弃的孩子,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。


“战争会把所有人都毁了。”

这是战前,他们分别时路德跟他说的倒数第三句话。在费里西安诺结满蜘蛛网的记忆深处,是有这个画面的:火车滚起来炽热的浓烟,路德穿着军装站在站台上。费里不在乎雏菊疼不疼了,他揪了一大把花,把它们一朵一朵装进路德的每个衣服口袋里:“我相信你。不会的,它毁不了你。你可是路德,你还有花呢。你答应我,不要把它扔出来,好不好?不管衣服烂了还是洗了,都把雏菊带好,好吗?我相信你。”

“费里。”

“嗯?”

“可以再抱我一下吗?”

费里拼命憋住的眼泪在他的一个拥抱下溃不成军。


如果你现在在去问他,费里西安诺会告诉你,他后悔,后悔得不行。他不应该往路德的口袋里装花,因为他每见到一具德军的尸体都要冲上去翻遍他的每个口袋。他怕翻到,也怕翻不到。


LSE随着轰炸区的转移,离家越走越远,已经到了德法交战的后方,中卫挥着拳头说我们说不定能干掉几个法国间谍。穿德军制服的人越来越多,远处甚至能听到枪响。费里西安诺翻口袋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,他就越来越害怕。

路德维希说的对,战争把所有人都毁了。费里西安诺已经不再年少,不再想花儿和家乡。他是逃兵。他既逃避战争,又逃避过往。他才二十岁,刚开始热爱生活,热爱生命,却不得不对一切开枪。见到的第一个死人粉碎了他的信念,他的信念,那是对路德说的“我相信你”,说了两遍。


收尸还在进行,轰炸一刻不停。费里西安诺见过血肉模糊的肉酱,见过发硬发凉的尸体,见过抽搐挣扎的孩子。见得多了,他得出了一个结论:离前线越近的地方,尸体的温度就越高,血就越红,也就越像个人。他在这儿见到了一个小女孩,裙子了烂成几块破布,她衣不蔽体地从远处向他跑来,尖叫声刺穿长空中粘稠的尘埃。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跑动甩来甩去,离近了费里西安诺才看清,那是她的胳膊,几乎只有一根筋跟身体连着,在一侧甩着。“救救我!!”她尖叫着,像是一根羽毛在疯狂地颤抖,“救救我!!”

让一个人活着竟然也可以包含这么大的恶意。

费里西安诺想抱住她,可是一碰到她,她就开始像尖叫一样拼命挣扎。她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劲,硬是从费里西安诺怀里挣脱了出去,甩着胳膊向远处跑去。后来中卫告诉他,他又没穿德国军装,人家把他当法国佬了。


然而就在这时,在女孩消失的方向,在尖叫消散的方向,飞来了一只蝴蝶。

一只蝴蝶,这多么奇妙,纯白的蝴蝶,正慢悠悠地扇动着着翅膀,降临在滴着血的废墟上。费里西安诺看着它,第一次想到了爷爷,想到了回家。就好像从前一样,女孩消失了,脸朝下的孩子消失了,满地的血浆消失了,他只看到了纯白的飞舞的蝴蝶。费里西安诺跟着蝴蝶飞走了。他再一次眨着金色的眼睛,迷失在温柔透明的光影里,一步一步向开满雏菊的远处走去。

“嘘,有人来了。”


当只蝴蝶是幸运的。它不是人类,它不懂战争,只需要飞向远方寻找未被折断的花朵,躺在花苞里听着炮响。不论如何,战争摧毁不了蝴蝶的天性。这儿是空袭区,是两军交战的地方,这儿没有花。它只好越飞越远,越飞越远,没有意识地把费里西安诺引向了德军留守的阵地,纳粹的阵地,死亡的阵地。

“是法国佬吗?”

“没穿我们的军装。”

“开枪。”


费里西安诺·瓦尔加斯没有发现从背后直射来的子弹,也没有发现埋伏的德国人。现在他永远不会知道了,射出那颗击穿心脏的子弹的,正是他拼命祈求上帝保佑的路德维希·贝什米特;他同样永远不会知道了,自己一直翻找口袋寻找的小雏菊,正躺在枪管主人的口袋里,枯萎、蜷缩、干瘪,但一朵都没有少。


第一颗子弹,第一次射中向了费里西安诺的心脏。他不再相信这一切,他只相信战争。



end.

评论(18)
热度(284)
  1. 共3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